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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HP|The Deepest

管理员来交作业了,是点梗的人鱼哈paro

Caution:

1. A/B/C三重平行世界设定,半原著向,不考虑fb

2.人鱼paro给我写成小美人鱼paro了希望点梗的姐妹不要介意

3.全文1.2w,HE,角色是jkr的ooc是我的

以上,祝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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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DHP | The Deepest

文|知名不具管理员

BGM: Melodramma-Andrea Bocelli

 

00.

        阿不思·邓布利多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绿光正中他胸口的瞬间,宛如命运张开双翼笼罩了他。阿不思甚至没有觉得意外,只是感到深深的、冰冷的、早已注定般的倦怠。他抬头最后看了他的对手一眼——格林德沃绿色眼睛中疯狂的快意还未来得及褪色为惊愕——然后闭上眼,翻身往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坠落下去。

       然而奇怪的,他的意识并没有如他所愿地消散,反而是越来越凝实,甚至翻卷起了某些他宁愿永远埋没在自己记忆深处的碎片。某个孤独而自我封闭的少年,狂妄而不值一提的青年,他的选择,他的背叛,他犯下过的错误,他曾鼓起勇气挽回……而最终证明他不过是个一事无成者的罪孽。

       阿不思想起埃菲亚斯喜欢的异国神话。“死神是个绝对公正的审判者。”他的朋友说,“他将死者的心脏与一根羽毛放置在天平两端,只有心脏比羽毛还要轻的死者可以升入天堂。”阿不思当时听得漫不经心,此时却在苦笑着想:没准这是个真实的故事。他这一生的罪孽历历在目,大概是死神在接纳他之前对这痴心妄想的凡人的惩罚吧。

       ——可是,这惩罚未免太……奇怪了些?

       阿不思发现自己双足落地了。他眨了眨眼,死亡也没有剥夺他的感知。他低头看去,身上是他死前的袍子,因为打斗而略有破损;伸手一摸,没有魔杖。

       作为一名巫师,失去防身的武器本该使他紧张,但阿不思的内心奇怪地非常平静。也许是清醒地知道自己已死,又或许是四周的环境让他忘记了警惕和不安。他身处一片无人的海滩上,岸边黑色的礁石嶙峋,雪白的浪花在他脚边翻卷又离去。极目远望,天鹅绒般的夜空中星子垂落,银河璀璨,浩瀚无声。

       阿不思为这自然的伟力入了迷。他在岸边漫无目的地走着,任凭自己的思绪散开去。他曾听说过接引之地的传说,为死神所青睐的灵魂会被指引走上另一条岔路。伟大而慈悲的死亡本身会在那里等待着他们,实现他们的愿望——在彻底地拥抱他们之前。

       可是他不过是个有罪的凡人。

       阿不思发现自己不自觉地冷笑了一声。他回过神来,忽然发现前方的海浪里悄然闪出了一丝不自然的银光。他立刻刹住脚步,下意识伸手摸向了口袋,同时冷声道:“出来。”

       话出口的瞬间,阿不思才意识到那个生物——如果他没看错——可能根本听不懂他的语言。但出乎他的意料,那缕银光似乎停滞住了,还如同被抓住偷看般不太好意思地扭动了两下。

       阿不思眯起眼睛重复了一遍:“出来。”

       银光又扭动两下,冒出了几个迟疑的泡泡。但没等阿不思再说第三遍,翻卷着的浪花便向两边分开了。礁石下的海中冒出了一颗头颅,海藻般凌乱的黑发下是大理石般的皮肤,类似人类少年的面容和一双翠绿湿润的眼睛。那生物仰起头来,藏在黑发下的一双耳朵动了动,对满眼警惕的阿不思露出了一个无邪而柔软的笑容。

       “你好,先生。”

 

01.

       “……人鱼?”

       阿不思短暂地愣了一下,随后马上发现了那缕银光的来源——是那生物腰部以下细碎的鳞片。它们密密地覆盖着少年——姑且称之为少年——苍白而纤细的身躯,逐渐隐没在漆黑的水面下。似乎有什么鱼尾一样的构造在水下微微地摆荡着,泛上一层层细小的波纹。阿不思迅速确定了他没有见过类似的生物。就连他脑中最终出现的那个名词,实际上也指代的是另一种更为强大、凶恶而危险的奇异物种,不可能——不可能这样——

       阿不思品味着自己脑中闪过的诸多形容词,最终还是决定先放任自己的好奇心。他凝视着少年人鱼充满信任——简直莫名——的绿色眼睛开口发问:“你是谁?”

       人鱼脸上出现了明显的茫然。他反问道:“我……是谁?”

       阿不思有那么一瞬间差点被逗笑了。他换了种方式继续发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不知道……”人鱼脸上的茫然毫无消散的迹象,“我好像已经在这里很久了,为什么……我不知道。”

       亡灵。阿不思看着满脸空白的人鱼这样想道。与他自己不同,人鱼——无论他生前是个什么生物——显然是个再正常不过的亡灵。不知自己从何处来,不知要从何处去。本来应该毫无羁绊地向前走,却不知为何仍在此处停留徘徊。比起阿不思,显然他才是真正受到死神眷顾的那个。

       阿不思从未觉得拥有过多记忆是什么好事。

       “我只记得我好像来过这里……或者类似的地方。”人鱼沉思着说,“白色的……不是一样的地方,只是一种感觉。先生?”他有些局促地笑了起来,“或许您想知道……先生?”

       阿不思注视着人鱼脸上生动的表情,几乎感到有些沉迷。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推翻自己刚刚得出的结论。即使在这片无死无生之海徘徊许久,这张少年般的面孔上却毫无死意,只有仿佛不谙世事的纯洁与天真。阿不思从很久以前就没有再——或者说从未见过这种天真。这真的是个亡灵吗,还是个误入死地的生魂?

       “也许。”阿不思沉溺于自己的思绪,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你说你来过……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海浪无休止地拍打着礁石,人鱼的表情突然之间消失了。

       “我知道。”他低声说道。“我死过一次……现在也已经死了。这里是岔路口。”

       阿不思被震撼了。他再次注视着人鱼的眼睛,那双森林般碧绿的眼里温柔仍存,只是天真与温暖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他十分熟悉的倦怠与平静。明明是少年般稚嫩的面容和声音,为何却又同时拥有这样仿佛看尽世事般的表情?

       阿不思内心再次翻涌起难以抑制的好奇。他张嘴准备继续问问题,但人鱼明显不准备再回答他。他一个翻身扎进了漆黑的水底,硕大的银色尾巴“哗”地往上一扬,溅了阿不思一身水花。

 

02.

       阿不思在海边散步。他沿着布满礁石的海岸走着,目光漫无目的地投向深黑的夜空。这是一种全新的感受,在他已经度过的四十余年生命里,他似乎很少有这样完全闲适的时刻,不仅没有丝毫外界干扰,思绪也不再被长久以来他所甘愿承受的痛苦萦绕。死亡的恩赐似乎终于降临在了他身上,可——他这永远停不下来的脑子——阿不思依然有想知道的事情。

       他一边保持着自己慢条斯理的步调,一边凝神听着水里的动静。人鱼依然在水底游弋,没有远离。阿不思能感知到那纤薄银白的鳞片划开波涛的细微声响,也知道人鱼同样明白他没有离开海岸边。(他能到哪里去呢?)每次他故意在某处岩石上停留,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自言自语,总能观察到脚底的水面冒出些包含抗议意味的泡泡。但令阿不思感到无奈又好笑的是,人鱼始终不肯再浮上来理会他。

       阿不思在礁石边坐下来,含笑瞥了一眼水面上“如约而至”的一串泡泡,内心里泛上一阵懒洋洋的暖意。他其实明白这种几乎不太像自己的温和情绪来自哪里。并不是单纯地因为被仰慕、被信任,阿不思接受过很多这样类似的目光,但到最后他只感到疲倦。但人鱼不同。

       阿不思不知道人鱼生前有过怎样的故事,但他猜测那故事并没有一个多么完美的结局。人鱼最后的目光中分明伤痕嶙峋,似乎经历过数之不尽的挣扎与失去,但他看向阿不思的第一眼却依然纯洁而温暖。这种矛盾感让阿不思迷惑,却又忍不住着迷。他经历过什么?他又是怎样看待这个世界?什么样的故事才能塑造出这样一颗灵魂?

       阿不思安抚着自己脑子里层出不穷的问题。得到答案之前,他得先想办法把这只闹脾气的人鱼钓出来。

       他随手拾起身边的一枚贝壳。死神将这片海岸塑造得非常真实,不仅有黑色的礁石,还有同样绵延无际的沙滩,在星光下呈现柔软的银白色。沙滩上甚至有不知名的寄居蟹爬来爬去,还有些散落的贝类和海星。阿不思已经将它们统统研究过,除了确信它们跟现实世界中的种类没有任何关联以外没有发现别的异常。他的手指随意抚过掌心的贝壳,擦去覆盖的沙砾,假装饶有兴致地欣赏起泛着蓝紫色光晕的珍珠质。

       “这个不太好看。”

       略带不满的少年声音响起,阿不思抬起眼,心满意足地看向不远处冒出的黑色头颅。人鱼眨了眨眼,面容上飞快掠过一丝红晕,随后像是自暴自弃了似地耸了耸肩,终于摆动尾巴朝着阿不思游了过来。

       “这里的所有东西我都研究过了,这种算是最普通的。”人鱼低头翻看着阿不思手里的贝壳,眼神有些挑剔,而阿不思只是凝视着他海藻般乱蓬蓬的后脑勺。“如果你喜欢的话,下次我给你找些……咦?”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像这样把一个人放在手心里。”

       阿不思的眼神终于真正落在了他手里的东西上,那东西刚刚仿佛发出了什么声音。那声音有些耳熟,但随之引出的结论过于令人震惊。他盯着贝壳,手里下意识地晃动了两下,那贝壳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又用令他耳熟的声音重复了一遍。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像这样把一个人放在手心里。”

       阿不思确定了,这是他自己的声音,带着无可错认的沙哑和疲惫,似乎走过了长达百年的漫漫光阴。可他的人生早已经戛然而止,他应该认真呵护的人也全都离去。他为什么、又会对谁这样坦白心迹?

       他带着错愕抬起眼,正好撞上同样迷茫的绿色眼睛。阿不思不带期望地发问:“你有印象……?”

       人鱼眨了眨眼,眼中的茫然一点点褪去。“……有些耳熟。”

       阿不思愣住了:“可这是我的声音?”

       人鱼看着他,眼中的悲伤一闪而逝。“那么,也许我生前认识您,先生。”

 

03.

       “怎么可能?”阿不思倏然起身,在礁石上走来走去,“如果我认识你……”

       他停住了。他想说什么?“如果我认识你,绝无可能对你没有丝毫印象”?他认识这条人鱼尚且不久,到底是什么让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灵魂如此特别?

       他扭过头去。人鱼充满兴趣地跟了过来,尾巴拍击水面发出“啪啪”的声响。“先生?”

       “也许吧。”阿不思掩饰般地回答道,重新在水边坐了下来。他的右手半垂在水面上,人鱼游到他身边,低头打量着那只修长清癯的手。阿不思忍住了想摸摸那颗黑色脑袋的欲望,继续说道:“我对自己的记忆力尚且有些信任。如果我认识你,起码应该记得你的名字。”

       或者眼睛,阿不思在脑子里补全了自己的语句,叹了口气抬起头对上人鱼一眨不眨的碧绿双眸。“还没有问过你,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人鱼一脸茫然地瞪着他,阿不思丝毫没有感到意外地又叹了口气,准备放弃这个话题。“那就算了。顺带一提,我是阿不思,阿不思·邓布利多,虽然死亡后名字也不是那么重要……你还好吗?”

       阿不思直视着人鱼,他确定那双绿色的眼中刚刚的某一刹那闪过了某种清晰的疼痛。不是茫然,不是不知所措,而是对阿不思·邓布利多这个名字所代表的一切荣誉、罪孽与悔恨都无比明了、感同身受并且如数宽恕——才会有的眼神。可那目光一闪而逝,人鱼也别开了眼睛不再给他探究的机会。“我没事……只是对这个姓氏有些印象。”

       “姓氏?”阿不思强迫自己放下探究欲,沉思着说道,“我的姓氏是有些不常见……或许你听说过戈德里克山谷?”

       人鱼沉默了一会儿,阿不思继续试探道:“那么,巫师?”

       人鱼点点头。

       “霍格沃茨?”

       人鱼点头的频率更快了些,眼中微亮。“听起来是个很好的地方。”

       阿不思不自觉长舒一口气。他现在只需要进一步确定人鱼生前所处的时间段。“是个好地方,一所学校。”他对人鱼笑道,“我生前在那里教过书,也许你是我的学生也说不定。”

       他的语气似乎感染了人鱼,银色的尾巴在水面轻快地摆动起来。“那您也太不称职了,先生,您都记不住我的名字。”

       阿不思被这少见的狡黠逗笑了。“还不能确定,我想看看你生存的时间点。”他不自觉地用上了温和的纠正语气,仿佛人鱼真的是某个他心爱的学生。“再回答我几个词……妖精叛乱?猎杀女巫?……格林德沃?”

       多么奇怪啊。阿不思看着人鱼逐渐涨红的脸和不知所措的眼睛笑着想道,多么奇怪又美妙啊。他明明是个满身污泥和伤痕的人,却在这短暂又漫长的时光中被一个不知何处来的灵魂清洗、治愈,到了这样难以想象的程度。就连那个代表着他至死也未能偿还罪孽的名字,在这个灵魂面前也能被这样不带任何痛苦地提起。在这神奇的时刻,他甚至已经不想再去探究一切的来龙去脉,他只想和他在这漫天星空下永远、永远地交谈下去。

       “别担心。”阿不思笑着安抚脑门上都快冒出蒸汽来的人鱼,“你应该不是这几个时间段内的学生,没听说过这些词也没关系。让再我想想……唔……”

       “先生!”人鱼红着脸争辩说,“请再给我一些时间!我只是……您对自己的判断总是这样自信吗?”

       阿不思脑中“轰”地一声,仿佛突然被什么砸中了一般眼前一黑。过去的种种再次萦绕在他的脑中,那个炽热而自负的夏天,少年的金发,少女苍白的尸体和那同他一样瘦高的红发青年冰冷憎恨的目光——纽蒙迦德,那曾有他意志参与的暗黑高塔,那些曾被他认为理应流出的鲜血——他应当偿还、却因为名为死亡的逃避而未能偿还的一切。

       “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阿不思,阿不思,你这样自信吗?你总是认为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吗?

       比以往所有时候都深沉的疲倦突然之间席卷了他。阿不思闭上了嘴,匆匆留下一句“请原谅”就离开了岸边。他知道人鱼想开口叫住他,但说实在的,阿不思也不知道自己是想顺水推舟留下,还是想头也不回地彻底离开他。

 

04.

       阿不思又开始在海边踱步。

他刻意控制着自己不去注意翻涌的浪花,最终在明确地感知到内心的失望情绪时无可奈何地放弃了。承认吧,阿不思对自己说道,他已经以一种超出自己想象的方式在在意着那条人鱼,并且一直在为他自己上次下意识的逃避行为感到无用的懊悔。

       阿不思有些厌恶自己这样的情绪。他已经在这种懊悔中沉溺了太多年,也曾为了挣脱这种懊悔试图采取行动。但他失败了——他依然倒在了名为盖勒特·格林德沃的旧日梦魇手下。阿不思知道自己的死亡并不是因为魔法技艺的差距,甚至不是因为他对盖勒特仍有旧情。从内心深处,阿不思知道他和那个狂热的夏天已然分道扬镳,并且下定决心不会再回首。然而在某个瞬间,他却依然感到了深深的怨恨和疲倦。

       ——为什么一定是他?他为什么要背负这一切?

       产生这情绪的一刹那,阿不思似乎回到了自己的青春期。他怀着无用的愤恨将自己锁进了戈德里克山谷的房间里,由着自己闭耳塞听,最终导致了一切无可挽回。阿不思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再次任由逃避情绪将自己拖进了深渊里——然而来不及了。

       阿不思并没有认为自己是个完美的人。事到如今,他已经知道自己的性格和灵魂充满缺陷,并以主动拒绝权力的方式试图将这份缺陷控制在一个不至于造成太大影响的范围里。他认为自己还算成功——至少他没有再造成什么人死去。他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坦然面对这个事实,可与人鱼的对话却告诉他,他不仅没有任何改变,甚至还懦弱到了一旦被刺痛,便会将这份自我厌恶转嫁于人的程度。

       人鱼还是没有踪影,阿不思在海滩上踱步向前,不自觉地有些焦躁。他想再见人鱼一面,除了想向他道歉,想知道更多有关他生前的事,也有许多问题——不知为何,阿不思觉得这个不同寻常的灵魂会有答案——想要得到解答。这种焦躁情绪随着人鱼消失时间的变长不断加剧,甚至阿不思都有些压抑不住了。他的眼角余光瞥到了一团微微闪光的沙砾,有种想一脚把它踢散的冲动,却在听见熟悉的嗓音时猛地刹住了车,甚至差点踉跄了两步。

       “嗯……阿不思先生?”

       阿不思猛地回过头去,人鱼怯生生地从礁石后冒出头来。依旧是苍白的面容、乱蓬蓬的黑发和湿润的绿色眼睛,略带窘迫的笑容也熟悉得让阿不思心脏都有些发痛。“你去哪儿了?”他冲口而出,甚至没注意到自己的语气近乎质问。

       “咦?”人鱼吓了一跳,试探性地抬眼看向他,“我以为您不想见到我……?”

       “我……”阿不思语塞。他张了张嘴试图解释,最后决定还是放弃为好。“我没有。是我自己的问题,我很抱歉。”

       “好的。”人鱼愣愣地点头,阿不思盯着他重复了一遍:“我没有不想见你,也不会不想见你。你明白吗?”

       “好的,先生。”人鱼被他盯得脸红了。阿不思的脸也有点发烫,但又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满足感。他继续注视着人鱼,但少年撇开脸转移了话题。“我有些东西想给您看。”

       阿不思仍旧没有移开目光。“什么?”

       人鱼抬手指了指岸上那堆被阿不思以为是沙砾的东西。“贝壳。”少年笑着挠了挠头,“我说过的,会给您找些更好看的。”

       阿不思又一次被人鱼震撼了。“你为什么总是这么……”他不自觉地喃喃着,甚至无法为自己的感觉找出一个准确的形容词。神奇的是,人鱼好像完全听懂了他想说什么,露出了一个有些害羞却依然温和的笑容。“轻信于人,是吗?”

       阿不思点点头,说不出话来。他想说这个词不完全准确,人鱼似乎对整个世界都有些过于温柔了,他身上的善意仿佛一颗小太阳一般温暖又无穷无尽。但人鱼凝视着他说道:“是我愿意的。”

       星子低垂,浪潮卷舒,如同永无止歇的摇篮曲。少年银色的鱼尾浮出水面,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展现在阿不思面前。他这才发现那鱼尾并不是完整的,那些斑驳灿烂的银色鳞片上有或深或浅的伤痕,虽然不少已经愈合,却依旧触目惊心。阿不思哑然良久,最后只是轻声问:“疼吗?”

       “疼的。”人鱼笑了,“如您所知,这是我生前受过的伤。无论是肉体还是心灵,只要经受过痛楚,就会以伤疤的形式这样呈现在灵魂上。不过都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您别在意。”

       少年的眼神平和,语气也云淡风轻,阿不思不由自主地又问出下一个问题:“你不会感到怨恨吗?”

       “不算吧?”人鱼歪了歪头,似乎真的沉思了一下,“虽然很多事我都忘记了,但我知道我有过一段说不上幸运……但远不算不幸福的人生。我爱过人,也有人喜欢我,这就很好了。”他调皮地笑了,“重要的是,是我选择了面对那些不幸……有人和我说过,‘重要的不是命运本身,而是面对命运时你的选择。’我觉得是这样的。”

       阿不思沉默良久。他再次确定自己不可能遇见过这样的人。这样一颗闪闪发光、怀着无与伦比的勇气的耀眼夺目的灵魂,只要遇见了,不可能有人会忘记,何况是深陷泥淖的他自己。

       “你遇见了……一个非常有智慧的人。”阿不思只能说出一句话。

       “我知道。”人鱼点头同意说,“我想不起来名字,但是我应该非常信任他。那个人对我大概非常重要……可能是最重要的人也说不定。”

       阿不思忙着忍耐心脏深处一阵嫉妒的刺痛,没注意到他脚边那堆沙砾里突然有什么泛起了光。一个声音忽然在阿不思和人鱼身边响起:“没错,我彻头彻尾是邓布利多的人。”

       这声音虽然更年轻、更坚硬,但依然耳熟无比,令阿不思震惊得难以言表。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声音的主人那同样茫然的绿色眼睛。

 

05.

       “……这么说,我的确认识你。”沉默良久之后,阿不思终于困难地说道。

       人鱼无声地点点头表示赞同。阿不思又开始在礁石周围踱步,一边开始试图思考一些可能性。“我生于19世纪末,死于20世纪30年代,格林德沃动乱期间。”他抱起双手,食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手臂,“你对我和你说过的那几个词没有印象,应该不是17世纪到我死亡时这段时间内出生的人——”阿不思搜索着自己的脑海,人鱼却在此时打断了他:“汽车。”

       “什么?”

       “我记得我开过一辆会飞的汽车。”人鱼有些苦恼地笑道,“汽车不是17世纪会有的东西吧,对吗?”

       阿不思震惊地盯着他:“你的记忆恢复了?”

       “不算吧。”人鱼沉思着,“偶尔会有些片段跳出来……像现在这样,我也不知道。”

       阿不思止住自己想要盘根究底的情绪:“那么,你确实生于我死后的年代。”他沉吟道,又开始绕着圈子踱步,“但你见过‘我’……幽灵?”

       “不,我想不是的。”人鱼的语气坚决得出乎阿不思的意料,“‘邓布利多’这个名字,在我的记忆中是温暖的,陪伴我很久的……不会是幽灵。”

       阿不思再次强行忍耐住一阵嫉妒的刺痛。“那么,我们假设存在另一个时空。”他慢慢地思索着,“那里的‘我’或许足够幸运,在战斗中活了下来,并且活得足够久……也许真的成为了你的老师。”

       人鱼思索着,似乎也在搜索着自己的记忆。最后他终于点头说道:“我有些印象……您确实给我上过课。”

       阿不思皱了皱眉。听人鱼这样提起一段根本不存在于他自己脑海中的相处片段其实是很奇怪的事情,但阿不思莫名不想去否认。“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很荣幸。”他低声说,“你大概是个十分出色的学生……十分出色的人。我把你教得不错。”

       人鱼咧开嘴笑了,碧绿的眼睛里闪闪发光。“您也是。”他真心地说,“我脑中的‘邓布利多’,是个非常强大、非常温柔,也非常勇敢的人。”

       阿不思笑道:“我受宠若惊。不如说你的溢美之词多得让我有些惊讶了,这听起来完全不像我。”

       人鱼脸红了,他坚持道:“您现在也已经是了。您难道没有发现自己受了多少伤吗?”

       阿不思愣住。微咸的海风拂过他的鼻端,漫天星光下,他发现自己再一次在那双温暖的绿色眼眸中沉默无言。他缓缓地抬起自己的上臂,注视着衣袖滑落。瘦削清癯的手臂上,一道道不知何时出现的伤痕纵横交错,斑驳嶙峋。

       “我没注意过。”他轻声说。

       “您也受过这么多的伤,不比我受过的少。可您一直都在责怪自己吧?”人鱼低声说,“‘那个人‘曾向我坦诚过,他一生犯过很多错误……可我觉得那都没关系了,因为他用尽一生的时间去弥补了。您也是这样的,对吗?”

       阿不思无法动弹,他感到自己正在塌陷。他就要投降了,但他依然在最后挣扎。“不,我死于面对过去时的软弱。”他干巴巴地说道。可人鱼这次根本没让他说完。和阿不思的拉锯战似乎终于让他有些失去了耐心:“可是您不是选择面对了吗!”

       阿不思瞪着他,人鱼一甩尾巴沉回海里,又“哗啦”一声怒气冲冲地冒出来。“先生!我在这里等了很久了,没有记忆,只记得我来时被告知过‘你的愿望会在此实现‘。直到您也来到这里,我的记忆才开始恢复,这肯定代表着什么才对!您说过我会是个出色的人,如果您不是同样——更出色的人,为什么您会是我一直等待的愿望呢!”

       阿不思着迷地盯着他,人鱼在这一刻完全不像是个亡灵,那双碧绿色的眼睛里怒火灼灼,仿佛有盎然的生命力与情感在燃烧着,点燃了阿不思的胸腔。他心中升起一种冲动,他想去亲吻面前的这个生命,不再管他来自何方,也不再理会他们是否曾经相逢,或者只是在命运的间隙玩笑般地擦肩而过。

        他几乎就要伸出手去,却在下一秒呆怔在了原地。一缕鲜血忽然从人鱼苍白的额上流下,勾勒出一道血肉模糊的、闪电状的伤痕。

        “亡灵的伤痕是他们生前所受痛苦的标志,灵魂本身是不会受伤的。除非那伤痕来自他自身的愿望,强烈到跨越死亡……也要追寻的愿望。”

        “是因为我吗?”阿不思听见自己喃喃地说,可人鱼并没有回答他。

 

06.

       沉默良久,蓝眼睛凝视着绿眼睛。两双眼睛里都如海面一般波澜涌动,但谁都不发一言。

    “你想要我为你做什么?”阿不思最终轻声问道。

        他伸手试图擦去少年额前的血迹,但人鱼转身回到了海里。“我也不知道。”少年茫然的声音传来,在潮声中显得有些孤寂,“我曾经怨恨过你很多事,隐瞒、欺骗……像个包袱似地把我抛在一边。可那些都过去了,我也原谅你了,我们本应该像两列火车一样平静地各自到达尽头……可我却被困在这里,还把你也给拽了过来。”

        远天忽然滚过闷雷,不知何时开始翻卷起了浓云。星空被遮蔽,一切都暗了下来,只有少年苍白的皮肤和银色的鳞片散发出荧荧的微光。细雨簌簌落下,打湿了阿不思的衣袖,但他仿若未觉。

        在阿不思所不知道的世界某处,“他”曾与面前的这个少年相遇、相知。以阿不思自身的感情来说,遇见过这样的一个灵魂,他已经有理由心满意足地迎向自己的终结。除非……还发生过什么两人都尚且未知的故事。

    “也许海螺里有线索。”阿不思慢慢地抬头望向岸边,人鱼拾来的一堆贝壳静静地躺在那里,覆盖其上的沙砾被雨水洗去,露出流光溢彩的珍珠质。“它们似乎储存着你回忆中的某些只言片语,但需要你我同时在场才能触发……你愿意和我一起听听吗?”

        人鱼抿着嘴没有表示反对。阿不思走到贝壳旁边,尽量随意地挑选了一个。入手的贝壳是乳白色的,在一堆绚丽的同类中间不太显眼,但它柔润的光泽吸引了阿不思的注意。阿不思猜想这代表这枚贝壳内含的语句不算非常刺激,他不愿人鱼再次受到来自于他的伤害。

        他走回礁石边坐下,人鱼摆动着尾巴游到他身边,两人一起凝视着阿不思掌心的贝壳。如他们所愿,贝壳轻轻震动了起来,吐出了第三句话语。

       “邓布利多爱你。我知道他爱你。”

       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轻柔、颤抖而略带哭腔,语气却无比坚定。阿不思确信自己没有听过这个声音,人鱼却愣了一下,接着露出了一个温柔而怀念的笑意。

       “赫敏。”他低声说。

       雨停了,远方的闷雷也渐渐止歇。浓云散了开来,天鹅绒般的夜空逐渐出现一角亮色。人鱼摆动尾巴游开,但阿不思静坐在礁石上没有动。他已经意识到这个世界的天象代表着人鱼的心灵,随着长夜到达尽头,死亡用以束缚他的枷锁也即将解开。人鱼即将离开这个世界,前往他本应该去向的永恒之地。

        而他,是个始终注视着的过客。

    “也许,我是在感到遗憾吧。”

        黑色的天空逐渐转成清澈的黛蓝,海平面下方光芒涌动,人鱼轻柔的声音似乎来自某个遥远的地方。“我曾经作为学生接受过你的指引,或许也曾经作为同伴聆听过你的告解……可我却从来没有机会陪你度过一生。”

        “我不敢说我能带给你什么……或许在你面对过的那些苦难面前,我的的确确不值一提。但是也有可能,如果有人在你身边,你就会不那么痛苦……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少年再次笑了起来,微微发红的脸略带窘迫,绿眸之中光泽柔软。“总之,阿不思先生,我也爱你。你是一个正直、善良、温柔、勇敢,值得也应该被爱的人。如果你相信我,就应该相信这一点。”

        阿不思还能说什么呢?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随着人鱼的声音如雨丝般落下,碰触到他的皮肤,他感到衣袖下那深刻如烙印般的伤痕在逐渐愈合。他只是同样感到深深的遗憾。为什么他们没有在更早的时候遇见?有人鱼在身边,他一定有勇气战胜自己的懦弱……他会好好面对阿不福思、好好照顾阿利安娜,也不会因为空虚而受到错误的吸引,万劫不复。他会学会爱,也会学会被爱,他的生命将因为这份爱意变得圆满充实。

        可他的生命已经完结了,故事已经走到尽头,死神才恩赐他最后这惊鸿一瞥。阿不思不知该痛骂神的残忍还是感谢祂的恩慈,他只是顺从自己的心意俯下身去,捧起少年的头颅,在那苍白的嘴唇上印下一个虔诚的吻。

        少年的脸颊冰冷,而他的手心温热。

        唇瓣一触即分。阿不思抬起眼,迎着那双波光温柔的翠绿色眼眸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笑了。晨曦在他身后喷薄而出,绚烂的霞光中,银色鱼尾的人鱼如同泡沫般渐渐消散。阿不思远远凝望着这海市蜃楼般的幻景,捕捉着少年在风中的最后回音。

    “我是哈利,哈利·波特。很高兴遇见你,先生,再会了。”

 

07.

       “哈利!”

       阿不思猛地坐起,身上的羊毛毯子滑落到腰间。秋日的风带着青草的气息拂来,落日的阳光斜照,耳边传来云雀的啼鸣。他环视四周,小小的帐篷里除了几条羊毛毯子外就是凌乱地丢着的各种书本,唯一的家具是一张有些发旧的矮脚木桌,上面摆着几卷羊皮纸和一枝沾了墨水的羽毛笔,显然主人并未打算长久离开,只是小憩。

       ……是个梦。

       阿不思撩开自己的衣袖,注视着自己的小臂。他的手臂清癯,覆盖着青年人典型的薄薄毛发,但皮肤光滑,毫无伤疤的痕迹。一切的一切都显示着他不过是在某个幻境中沉迷了一会儿,回到现实,他还是他自己,没有任何改变。

       “阿不思?你醒了吗?”有人撩起帐篷的门帘低头迈进来,阿不思闻声抬头,看见了埃菲亚斯·多吉胡茬蓬乱的脸。“谢天谢地!”他高兴地说,“阿不思,这个午觉你睡得可有点久……怎么了?你的面色苍白,做了噩梦吗?”

       埃菲亚斯的眼神里充满担忧,阿不思温和地说:“只是睡得有些迷糊了,谢谢,埃菲亚斯。罗马尼亚的秋日非常舒适……怎么样,‘大家伙’有什么消息了吗?”

       埃菲亚斯的注意力马上被转移了,黑色的眼睛兴奋得闪闪发亮。“是的,是的,有人在附近的山洞里发现了褪下来的犄角,我是来看看你是否想尽快出发的。你总是这样料事如神,阿不思……”

     “谢谢,埃菲亚斯。”阿不思简洁地打断了他的絮叨,“我想我们的确该行动迅速。天快黑了,罗马尼亚长角龙是夜行性的,我们也许能观察到它捕食——如果走运的话。”

       多吉言听计从地点点头,眼中的兴奋之意仍未褪却。他喃喃念着飞来咒将帐篷里的杂物都收进一只行囊里,随后阿不思一挥魔杖,帐篷乖巧地叠成了整齐的一小块,填满了行囊最后的空隙。随后阿不思打头,多吉紧随其后,两人一同踏进了喀尔巴阡山渐渐浓郁的夜色里。

       一路脚步无声,山毛榉树影错落,不知名的远方传来狼群的低鸣。今夜无月,唯一的光源只有两人手里魔杖的微光。阿不思沉默地前进着,忽然耳边传来低语声:“阿不思?”

       “什么?”

       “没关系,你没事就行。“微微的荧光中,阿不思瞥见多吉撇开了眼睛,”我感觉你午觉醒来后不是很有精神,想着今天晚上也许先休息……你没事就行。“

       阿不思笑了。“我真的没有做噩梦。何况,最早想要见识一下罗马尼亚长角龙的不是你吗?“

       “我不——“多吉的脸激动地涨红了,”阿不思!是我把你从霍格沃茨拖出来的没错,但你的身体当然是最重要的!“

       阿不思看着他,无可避免地想到了另一双气得闪闪发亮的绿眼睛。“好的,对不起。“他从善如流地道歉说,”非常感谢你关心我的身体,埃菲亚斯。“

       这下多吉的脖子也跟着涨红了。“你今天向我道谢得有些太多了。“他嘟囔说,”我是你的朋友,这是应该的。“

       “没有‘应该‘这回事。“阿不思轻声但认真地说,”自阿利安娜走后,你确实帮助我良多,我才是那个应该道谢的人。“

       不出他所料,多吉的脸吓白了。阿不思无奈地笑道:“我真的没有在做噩梦……而且,我也不会再害怕了。“

       多吉依然担心地看着他,但阿不思知道自己在说真话。从梦中醒来的那一刻开始,曾经的软弱与恐惧似乎都逐渐离他远去了。格林德沃,阿利安娜,这两个名字长久以来如同诅咒般侵蚀着他的灵魂,此刻却静静伏在他内心深处。阿不思并没有遗忘他们——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终有一刻将会直面自己的过去,那个梦不过是替他再次确认了这一点。但阿不思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内心充满了安宁和勇气。

       那海中的亡灵如同守护神一般庇佑着他的灵魂。

       可惜,他们终究无法再见一面。

       多吉一言不发,似乎料到了他语意未尽。阿不思继续说道:“回到英国后我会去见阿不福思——如果他愿意见我。我会请求他,无论是杀了我,还是彻底打碎我的鼻子直到任何修复咒都不起作用,都等到真相水落石出之后。“

       多吉喃喃道:“你真的想……?“

       “这不是我想不想的事情。“阿不思长出一口气,”这是我必须去做的事情,埃菲亚斯。我欠阿利安娜一个答案,也欠阿不福思一个解释。如果是我的错,那就算花费一生去偿还——闪开!“

       如柱的火焰“轰“地撞击在铁甲咒无形的墙上,向四周泼溅开来,点燃了四周的枯枝。饱含松脂的干燥木材很快燃烧起来,空气中弥漫起浓郁的气味。阿不思魔杖连点,清水从杖尖喷出,将自己和同伴都浇得透湿。多吉下嘴唇颤抖着,忍不住向远处张望:”是‘大家伙‘?“

       “我们有点过于走运了。“阿不思简洁地说,也抬头望向远处。火光照亮了天空,森林深处的空地上,一只巨大的四足动物正张开双翼咆哮着。它全身覆盖着漆黑的鳞片和棘刺,两只醒目的、泛着冷光的金色长角一前一后长在颅骨顶端。一只可怜的山羊被挑在角上,胸骨被洞穿,炽热的白色龙焰从长角龙张大的喉咙中喷涌而出,它似乎正愉快地享受着自己狩猎后的烧烤盛宴。

       “铁甲咒不能阻挡它太久。“阿不思迅速说道,”罗马尼亚长角龙的火焰具有腐蚀性,很容易击穿咒语的屏障……我们找个地方躲起来。它进食完毕后会疲倦……也许我们有机会靠近查看——“他正说着,忽然感到身后一阵凉意,似乎有什么长鞭状的物体破空而来。阿不思眼睁睁地看着多吉的脸变得苍白如纸:”阿不思——“

       “呼神护卫!!“

       一道比火光更耀眼的银芒忽然亮起,森林中的天空一时如同白昼。一只长着角的四蹄动物自半空中飞奔而来,强劲的力量径直撞飞了长角龙企图偷袭的尾巴。漆黑的野兽吃痛地咆哮了一声,张开双翼向他们扑来。“这边!“阿不思感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握住,而他毫不抵抗地任那声音的主人将他拉倒在地,几个翻滚后靠上一面土坡。”没有植被的地方不容易被点燃。“来人快速地说,”对不起,请问这是哪里?你们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正面撞上一条野生的龙?“

       阿不思不太想回答。他只是贪婪地凝望着那张年轻而鲜活的面容,生怕错过一分一秒。耳边多吉同样含着疑惑的声音响起,“这是罗马尼亚。我是埃菲亚斯·多吉,这位是阿不思·邓布利多。感谢您,年轻的先生,真是强大的守护神……不过您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邓布利多教授?“少年大吃一惊,”您怎么这么年——您不是——我应该也——复活石——“

       火光之中,那双翠绿的眼睛生机勃勃,就连额前的伤疤也都如同烙印在他回忆中一般鲜明而刻骨。“不,你活着,我也活着。“阿不思凝望着他开口了,声音温柔而满足,”谢谢你,好久不见……我最亲爱的哈利。“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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